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雪峰

社會不能讓人累得喘不過氣來

作者——莊禮偉

一個身心疲倦、身心沉重的民族,經歷著一個被現實窘境所緊逼、被慾望洪水所驅趕的時代。 我們前半輩子用命換錢,後半輩子用錢保命。

從教這麼多年,感覺上是越來越累。 量化考核、職稱評定、申報學科點、迎接評估、討論檔、開會聽報告...... 現在只要一個行政命令,高校里就掀起一個群眾運動; 老師們在課堂上可以組織研討、侃侃而談,但出了課堂就成了一個不折不扣的被管理者。 此外,本科生、研究生擴招的結果,是師生比的擴大,這時候如果想做一個負責任的老師的話,確實會累得半死。 當然,我們也聽到某些研究生為導師做科技童工,而累得半死的消息。

此外,老師們上有老下有小,要跟著上學的孩子一起做功課,生活水準要趕上鄰居,鄉下的親屬需要接濟......

當然,我相信那些英年早逝的老師和科研工作者之所以拚命工作,更主要是為了事業和使命。 日前有報導說,中國社科院的蕭亮中去世時才32歲——那樣一個原本健康開朗的人!

過去被推介的楷模,都提倡人民從休息、閑暇中擠出時間來,用於學習和工作。 在20世紀70年代末那個“人人都愛陳景潤”的年代,報紙曾報導過杭州一位刻苦鑽研的年輕科研工作者,他曾陪外地來的親人,在杭州遊覽了一天,報紙上說,他為這被浪費了的一天時間“心疼地流下了淚水”。

而現在,我們中國人中普遍的一個苦惱,是如何從繁重的工作中擠出一點時間來用於休息、休閒。 一位也是當老師的老同學在累病之後,滿臉倦容地對我說:現在我想通了,每天我要留出90分鐘時間給自己,做90分鐘的慢速運動,我不為自己想也要為家裡人想。

而我,是把體育鍛煉搞得和工作一樣累; 高強度地打30分鐘羽毛球,認為這就是休閒。 休閒完畢,立刻又投入忙忙碌碌中。

許多出門旅遊的人,也是在緊張地休閒; 緊張地早早出發; 生怕路上塞車,到了目的地又緊張地一個接一個地跑景點; 然後又匆匆趕往火車站或飛機場,然後歪歪倒倒扶著牆回到家裡...... 休閒完畢。

是社會有問題,還是我們的心態有問題? 誰在逼你這麼累? 無論你從事哪一種職業,其實都應該捨得「浪費」一點兒時間,從繁重的工作中脫身,從激烈的人生賽跑中轉身,經常把一些時間獎賞給自己。 善待自己不是自私,而是人生第一責任。

可是,我們實在捨不得浪費時間。 週一到週五的晚上原本要和家人、朋友分享的時間,我們恭恭敬敬地獻給老闆,週六到周日原本應當休息的時間,我們要挪用來“充電”。

我們不敢放鬆,不敢浪費時間,否則,結果就有可能是落伍、失業、受窮、被競爭對手排擠。 我們從幼兒園時代就開始賽跑。 在寫字樓里,職員們在電腦前衝刺,在工廠里,工人們和發出巨大噪音的機器一起在衝刺,在公路上,司機們為了多掙錢,超載、超時、超速駕駛,他們似乎是用命來賽跑。 孩子拿到了高考錄取通知書,有的父親為孩子籌集學費、路費而累倒在夏天裡。 窮人們不敢不衝刺!

我們就是這樣在慌慌張張、急急忙忙的衝刺當中,度過這個時代和自己的人生。 因為...... 因為我們心裡不踏實; 我們沒有穩定的預期和足夠的保障,我們面臨太殘酷的職場拼殺。 我們早已失去了傳統中國的貴柔、不爭、從容、悠遊。 一個身心疲倦、身心沉重的民族,經歷著一個被現實窘境所緊逼、被慾望洪水所驅趕的時代。 我們前半輩子用命換錢,後半輩子用錢保命。

當然,我們自己有責任,我們之所以會有恐慌感,除了客觀的現實原因,也有我們主觀上的心理魔障。 我們需要有一些健康的理念來調適身心,需要有一些終極的信仰來慰藉心靈。 仁者壽,心靈和諧者壽。 我們的社會與制度也有責任,我們不能使非人化、身為物役成為制度,休息、休假、休閒是基本權利。 一個血壓升高、動脈硬化、心慌、心律不齊、喘不過氣來的社會,不是我們所需要的。

作者:暨南大學東南亞研究所教授(博訊記者:蔡楚)

(博訊·boxun.com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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